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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章 初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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連微轉頭,發現說話的是在廊下時就想要毛遂自薦的那個姑娘。

那姑娘似乎一直拿眼角餘光瞟著她,連微這一轉頭,就正正和她的視線對上了。

女孩子嬌俏明麗的臉上,明晃晃地寫著愕然、疑竇和嫉妒。仿佛連微這一站出來,就是搶走了本屬於她的什麽東西。

《策天下》寫的符騫明明是個狠辣又陰晴不定的家夥,怎麽現在一看好像還挺受人歡迎?

連微有些納悶,但這不妨礙她的決定,她轉回去看向衛秋竹。

衛秋竹的視線在二人之間打了個轉,幾乎沒作猶豫就點了連微:“你這就隨她過去吧。”

來自側邊的視線越發灼人。連微沒有轉頭,擡腳就跟著走了。

來帶話的侍女瑤兒口中的大宴似乎時間很緊。一踏出屋門,她就開始小跑。兩人抄小道穿過小花園,沿著院墻繞了半圈,又穿過兩道角門出去,就看見已有一輛小馬車停在角門外等候。

兩人剛一坐定,瑤兒就招手讓連微湊近,輕聲快速地同她說起話來:

“你剛才都聽清了吧?這次讓你去是要頂上宛姑娘的空——唉,也不知道怎麽就這麽不巧,正好在出門前摔了腿。”

她洩氣似的垮了下肩膀,“要不也沒這麽多事兒了…不過你也不用緊張,宛姑娘去也就是隨侍將軍身邊,不用什麽歌舞表演的,頂多斟個酒布個菜——這你是會的吧?”

“……”連微遲疑地點點頭:“有什麽禮節上的要求嗎?”

單純斟酒布菜有手就會,若還有什麽斟酒要斟幾分滿,布菜順序有講究之類的潛規則,她就兩眼一抹黑了。

“放心放心!”瑤兒有點豪爽地一擺手,“將軍府沒那麽多繁文縟節,就算有,將軍他知道你剛來,也不會苛責於你。”

符騫是這麽和藹可親的人嗎?連微頗有點不敢相信,但理智地沒有說出來——眼前的小丫頭顯然是符騫的粉絲,在這個問題上起爭執毫無益處。

瑤兒對她心中過的想法毫無所覺,繼續道:“不過也不能太放松了,你一會兒進去以後還是多聽少說,不要到處亂看,做好一個擺設的本分。”

“將軍讓你做什麽你就做什麽,他說什麽就是什麽,你附和就可以了,別自作主張。往哪裏走都會有人帶著你,自己不要亂跑,免得撞見什麽不該撞見的——呸,將軍眼皮子底下才不會有這種事情……”

瑤兒絮絮叨叨地說了一大堆,說到後面自己也有些亂了,懊惱地一拍額頭,索性總結道:

“總之別亂來!那些大人物得罪哪一個,你都是死一百次也不夠償的!”

連微雖然聽得一知半解,但讓她謹小慎微的意思總是明白了的。她向瑤兒點點頭。

瑤兒看起來還是有點不放心,又張了張嘴,卻也找不出更多能說的了——往常送入府中的姑娘也並不是由她教導,一時間能想出這麽多也是不易。

倒是在外面駕車的侍衛聽見了她們的對話,帶點溫暖笑意的聲音隔著簾子傳進來:“這位姑娘且寬心,你只要時刻留在將軍身側即可,沒什麽難的。”

侍衛沈穩的聲音比瑤兒急切的叮囑倒更能讓連微安心些。

她道過謝,靠著微微搖晃的車壁開始閉目養神。白日在路上顛簸了一天,方才的沐浴簡直把所有倦意都從骨子裏發了出來,她實在是有些困乏。

半睡半醒之間時間過得尤其快,仿佛只是眼睛一閉一睜的工夫,馬車就停了下來。

這裏距宴飲之地應當已經不遠了——盡管能看見的只是一道偏僻的角門,但隱隱有人聲從墻那頭飄來,夾雜著絲竹婉轉,在漸濃的暮色裏微弱卻清晰,直往人耳中鉆。

“這邊走。”角門後早有侍女等著引路,不多時她就被引入一處屋舍,屋中原已有兩名侍女,看見她之後上下打量了一番,露出點滿意的神色。

“難為衛姐姐那邊能這麽及時地找出個身量合適的姑娘替上來。”又用軟尺粗粗比量了一下,為首的侍女切切實實松了口氣。

她引著連微進了內屋——內屋靠墻擺著數個大櫃,此時門都敞開著,內中滿滿掛著衣裙。三人圍著連微,動作利落地給她換了一身朱紅的灑金縐裙並一件玄色繡金的短上襦,就把她拉到鏡臺前為她描眉上妝。

熟練得仿佛已經做過無數次,侍女們短短一刻鐘就把原先毫無修飾的連微整個包裝好,送到了一面落地的大銅鏡跟前。

“姑娘,您看這樣如何?”

墮馬髻,桃花妝。原先已經足夠勾人的眉眼被胭脂妝粉勾勒,更添了幾許勾魂攝魄。眼尾的小痣被添畫成了一朵精致的墨梅,在如玉的面龐上尤為惹眼。朱唇微彎,顰笑間幾乎可以攻城掠地。

再也不信麗質天成,粉汙妝玷了,上完妝以後這容色幾可殺人。連微倒吸一口涼氣,心悅誠服:“完全可以。”

……

澄園中央的棲閑廳,此刻正是燈火通明,明亮的燈焰在窗紙上映出與會者模糊的影子。有窗縫間漏出光影落在廳前涵松潭被風吹動的水面上,隨著悠悠管弦聲一晃一晃。

連微整個罩在大毛鬥篷裏,頂著入夜後驟然冷下來的風,匆匆繞過涵松潭,剛踏上廳外回廊的矮階,就已聽到了內中眾人的笑語聲。

“將軍今日這立冬宴,瓜果酒肴都是上佳,世間難得一品的好東西。”一個帶了些醉意的男聲粗聲粗氣道,“只可惜,還是少了點什麽啊!”

“不知童兄所指何物?”一道低沈微啞的聲音隨即響起,不同於發問者中氣十足震著耳膜的音量,他不過尋常說話,聲音卻仿佛就響在耳邊,字字清晰。

“那可不就是美人兒麽!”那男聲豪放地大笑起來,“今兒這是出了什麽事故,將軍主持的宴席上竟然會缺美人兒,可真是樁稀奇事!”

“童兄這話可要傷了佳人心。”低沈的男聲不急不緩道,“在下精心教導的這十數舞姬正是大好年華,莫非都入不得童兄之眼?”

“某可不是這意思!”粗噶男聲忙道,“今日的舞已是絕佳,再不能有更好的了!”

“我等平時都只能看些尋常貨色,豈有挑揀這些可人兒的道理。”另一道有些油滑的聲音插了進來,“只是看大人身側空虛,想著無人能入大人的眼,有些為您擔憂罷了。”

“是極是極!”有人附和道。

也有人嬉笑著說:“那宛娘子若是惹了將軍厭煩,某可要向將軍討個人情,若能留她一條命賞給屬下,屬下感激不盡!”

“尤兄你這是癡心妄想了,與其盼著大人將身旁娘子賞下來,倒不如賭一賭欒先生何時娶妻呢!”

連微已在侍女的帶領下來到了側門,廳中賓客紛雜的交談從耳旁劃過,忽然一個詞被抓了出來。

欒先生…這稱呼有點耳熟,欒可不是什麽常見的姓氏。

這個念頭不過一閃,下一秒她已踏進了棲閑廳側旁的耳房裏。地龍帶來的暖意霎時籠住全身,一名侍女為她取下身上的鬥篷,又理了理微亂的發絲。另一人隨即在她背後輕輕一推。

連微被推得緊走兩步穿過錦幄,整片視野頓時一亮——兩間房就在錦幄遮蔽處打通了,她這兩步已是從耳房來到了正廳的一角。

原先還有些模糊的語聲登時像是揭開了原本的厚重幕布,和著美酒的醇香、肉類的鮮香、屋角熏籠散出來的若隱若現的香氣一起迎面撲了上來。

屋裏的人顯然還暢談正酣。

“近來運道不錯,屬下可是多有收獲!”這會兒又是那姓童的粗噶男聲在說,“若大人不嫌棄,不如某就令新得的那小娘子上來獻舞一曲,兄弟們也一同找找樂子?”

具體要怎麽做,侍女只同她說呆在將軍身側即可。可連微沒見過符騫,對房屋結構也不熟悉,認不出哪兒是主座。一時竟分不清自己應該去哪裏,索性順著聲音看過去。

說話的是個膚色微黑的壯碩漢子,粗眉大眼,頗有兇相,倒是有些符合書中描寫的符騫的形象。不過之前有人喊他“童兄”,顯然就不是了。

“有新舞可看自然是好,只不過童仲你看上的,可別是什麽不好在廳中擺出來的舞吧?”一個有些嬉皮笑臉的青年笑道。連微記得這人的聲音,還記得他姓尤,於是這個也排除了。

“胡說!尤易小兒莫要汙我!”童仲不快道,“大人,可否允我喚那小娘上來,也是——”

“——謔!”尤易忽然打斷了童仲的話,“這莫非就是你口中那小娘子?這可真是…”

與此同時,連微驀地一僵。就見隔著大半個喧鬧的宴席和中央正纖腰款擺的舞女,那眉眼帶笑的青年已直直將目光鎖住了被帷幕陰影牢牢罩住的自己。

“這可真是下了血本啊!”尤易感嘆道,毫不掩飾眸中驚艷。眾臣屬隨著他的聲音也一道轉向這邊。

各種各樣意味不明,但卻宛若實質的目光集中在小小角落,連微被看得渾身上下都不自在,只能強令自己擺出一副坦然受之的模樣,卻還是因為猝不及防,沒能遮掩住神色。

但在與會的眾人眼中顯然不是什麽缺憾——色如桃李的美人兒倏然睜大了眼睛,幾分茫然幾分慌亂,已是十分令人動心。而後強自鎮定的模樣不僅無損於容色,更襯得整個人越發勾人心神了。

“童二楞子這回竟是真找了個好的!”不知是誰擊節嘆道。

連微把這一句話收進耳朵,微不可查地抽抽嘴角。她有心找到符騫趕快過去,卻又想起侍女叮囑的“不要亂看”,一時又頓住了腳。

議論聲、絲竹聲、讚嘆聲…一片嘈雜中,之前曾聽過的那道低沈微啞的男聲忽然穿透了所有聲音,響在了連微耳邊。

“過來。”

免除尷尬癌的處境,四舍五入也算個英雄救美好了~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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